《天涯明月刀》少林设定连载(六) | 诵经必须嗑瓜子,喝茶不如吃火锅。一起来看看吧!
(1)
每个少林弟子在俗家姓名之外都有一个法号。
第一个字代表辈分,取自偈语顺序,第二个字由师父心意所起。
寂静年少时活泼好动,予静字望其心性收敛。
空定武学一道多有领悟,予定字望其修至不动如山。
灵境诗词佛理俱佳,以境字望其参禅至无上境界。
智皓身负诸多束缚,予皓字望其划破黑暗展望天地光明。
可释沉舟就叫释沉舟,哪怕再多人听过“沉舟侧畔千帆过”这一名句,他也没有一个朗朗上口的法号。
释沉舟掰着指头算了很多遍,不管按入门时间、年龄大小、师传所学,怎么算自己都该排灵字辈。
于是他挑了个空玄刚出关的点跑到大雄宝殿,开口想求一个法号。
空玄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
六岁的小童耷拉着脑袋失望而返,一涯叹了口气,还是于心不忍地提议:“沉舟尚小,给他取个法号也未尝不可。”
空玄却不肯松口:“他到底还算移花之人。”
一涯咳了一声:“可沉舟已入你门下,与那东海仙岛再无——”
提到东海移花时空玄有片刻恍惚,抬头去望殿角香炉袅袅升起的青烟。
青烟里他似又见到那一年冬至的大雪。日暮时斋堂煮了一锅素饺子,所有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用膳的时候,那个落了一斗篷雪的女子,平白无故地就这样出现在僧众之间。
她又狡黠,又灵慧,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好似怀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明明笑着的眼睛里,却有似含着世间最深的伤悲。
她吃了一个饺子,皱了皱眉,直接对着空玄勾勾手指。
“孩子交给你了——还有,就算是素饺子,也可以放点盐呐。”
空玄当然认得她是谁,也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问,“……那你呢?”
苏樱说,“我去移花本岛,问她们借一盏船,再点一泓灯。”
“……师兄?掌门师兄?”
一涯连着唤了空玄三四次才令得他回神,后者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半晌后第三次拒绝:“江心之鱼,水上之舟,天地万物,尽皆自然。师弟,你着相了。”
一涯愣了半刻,只得道声阿弥陀佛。“掌门师兄打得一手好机锋。”
(2)
少林暗中收留了不少深陷心魔之人并将之安置妥当。
起初释沉舟以为空玄是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之心,以少室山偌大地域囚禁恶人使其难以为祸江湖。
直到一日他自碑林祭拜而返时,意外撞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散发头陀。
释沉舟想了一圈少林是否有此人后毫无所获,只得硬着头皮询问:“敢问师兄如何称呼?”
头陀中气十足道:“师兄?我看你一表人才,有资格拜入我门下,随我修习炼体之术——你该当叫我一声师尊才对!”
释沉舟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怎么不拜入我门下,随我修习缘起之法?”
头陀没多言就一掌劈了过来:“等我击败你了,你再转投我门下。”
然后是酣畅淋漓的一架。
最后一禅杖敲在头陀右肩将之击退后,释沉舟收回武器双手合十:“司徒兄,承让了。”
司徒引龇牙咧嘴地喊完痛后才听到释沉舟口中称呼什么,当即跳了起来想去弹他一脑瓜崩:“你小子刚开始就知道我是君子门司徒引?”
释沉舟淡淡笑着,看似人在那里,司徒引敲他时才知他并不在那里。“你败了,是不是该拜入我门下?”
司徒引愣了愣,“我可没这么说。”
“我也没开坛收徒的资格。”释沉舟笑道,“我们做朋友罢。”
过了几年,来了一个浑身枯瘦的中年男子,刚被安置下来时,便干劲十足地用天魔幻术几乎把藏经窟拆了一遍。
释沉舟和司徒引堵住耳朵坐在藏经窟外听男子折腾了三天,等到他终于精疲力尽躺下时才起身走了进去。
久蚩见到生人靠近时下意识跳了起来,抬手想要攻击却半天使不上劲。
司徒引大大咧咧地走近,递了一把香脆的葵瓜子给他:“魔教武功、密宗真言、少林禅理你都学过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久蚩睁大了双眼。
释沉舟试图进一步开导:“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法相皆为虚妄,还不如瓜子好吃。”
久蚩双目猩红略有消退。那葵花子的香气飘拂,实在是有点诱人。
释沉舟翻开一本手抄的佛经,“佛法三千六百卷,可凝为一卷金刚经。金刚经凡五千一百三十字,又可凝为二百六十字的心经。你会背么?”
久蚩翻了个白眼。学佛之人,谁不会背?
“来来来,我们一起再读。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释沉舟一面磕着瓜子,一面对着两百六十字的心经,把其中的佛理认认真真明明白白讲了两个时辰。
久蚩听着听着听进去了,一会儿却又发现,释沉舟讲高兴了的时候,司徒引竟然帮他剥瓜子。
这是什么样的待遇!
司徒引随手也递给他一把。好香。
又过了几年,寺里出了事。
像释沉舟这样来自于八荒其他门派,却又拜入少林的人不多,却也还有几个。
其中一个叫唐玄灵的,和释沉舟一样也没有法号,本名更是连撞方丈法号外加弟子序齿,旁人都只管叫他“小唐”。
司徒引趴在演武场栏杆上看了半天:“小唐的手和腿是不是不像常人啊?”
久蚩道:“你看了这么久就这眼力,怎么做的天下第一神偷?”
释沉舟告诉他们:“他生有残疾,以傀儡接续,不仅行动如常,更擅对敌。”
久蚩和司徒引嗷地一声,踩着银杏叶子上去求切磋。
第一个认输的司徒引深吸一口气,“唐老弟机关暗器用得好,少林功夫也极正点!”
释沉舟接颔首:“那是,小唐内功纯正,在我之上。”
第二个回来的久蚩就怪叫,“他那个是什么玩意儿??”
唐玄灵挥手收回几乎贴在司徒引身上的怪物,单掌合十道,“佛傀儡。”
“佛?傀儡?佛傀儡?”
释沉舟叹口气,“小唐,你再执着于做佛傀儡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出事。”
后来小唐果然也出了事,再后来大家齐心协力解决了。
四人渐为至交,可惜释沉舟那几年常常下山云游,每次回来都有意聚一聚。
一日司徒引指着只有四个位子的茶席,“要是再来一个人,可坐不下了。”
唐玄灵想了想:“我巴蜀暖锅天下闻名,要不吃暖锅吧。”
司徒引摇头:“出家人吃什么暖锅?”
唐玄灵争辩,“涮素菜呀。”
久蚩试图争取:“我本密宗弟子,我吃四净肉,你们吃肉边菜。”
释沉舟就笑起来,“葱,蒜,韭,薤,兴渠,五小荤都不能放,还吃什么暖锅?好好喝茶吧。”
(3)
心魔毕竟难除,不是所有时候都如此其乐融融。
每逢血月,是走火入魔之人最为凶险的时刻。
司徒引会嚷嚷着炼体才是武学真谛,快来随我融会贯通经脉,成就金刚不坏之体。
唐玄灵会用傀儡将练武场折腾得乱七八糟,念叨着佛傀儡才是无上之术。
久蚩则纠结于天魔幻术与密言禅理既然相冲,他辩经寻法又有何意义。
每次都要释沉舟将他们一个个打趴下再讲半个时辰佛经才算引导完成,事后累得像是自己经历了一次解除心魔。
——至少释沉舟是一直这么以为的。
直到那次,天香那位女大夫跟他说了半天,他才明白过来。
释沉舟刚醒转便跑到后山禅境,质问正喝茶的那三个人:“你们一直瞒着我?”
此刻饶是司徒引都不敢插科打诨:“……这个……那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这也不能算……不能算瞒着……瞒着你吧?”
久蚩接话:“释沉舟是谁,释沉舟执着于何物,释沉舟为何不能有妄念——每到那时候,那个你就是这么问我们的。这几个问题的答案我们也想了许久,不知道怎么答。”
唐玄灵补充:“既答不上来,我们就只好陪着你了。”
释沉舟握紧了拳。
沉默良久后司徒引小心翼翼地试探:“听说天香那位女大夫,她爹爹妈妈都是世间最好的医者。她怎么说?”
“她说,我母亲怀我时,过于伤悲,以至于我先天不足。”释沉舟叹口气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不是心里的病,而是脑子里的病。要么冒险开颅,或将毙命。要么就这样一年年拖下去,每逢血月,她可为我行针压制。”
久蚩一拍茶案:“开颅可不行!她也不是华佗,你也不是曹操!还是让她每年来一次少林,为你行针吧!”
释沉舟摇摇头,“她毕竟是女子,怎可常访少林。”
唐玄灵道,“那你每年跑一趟天香。”
释沉舟又摇头,“她有她的因缘,我有我的纷扰。反正今年已过,来年的事,来年再说吧。”
月色几乎落入山水之间,每个人的倒影都清晰可见。
释沉舟拈起一串佛珠。禅宗说,世间的修行,宛如指月之指,世人常常执指而忘月,陷入虚妄之中。
那么,“——释沉舟是谁,释沉舟执着于何物,释沉舟为何不能有妄念?”
他想着这些问题的答案,渐渐渐渐,想入了迷。
天空之上,一轮血月,正照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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